最初和最后的胜利 #X71

 

 

 

一）司马夫人

 

与《军师联盟》的设定不同，《火凤燎原》里的张春华，本名叫做山无陵，是巨富山家的女儿。

山无陵出场不久，她和司马懿一起被袁术的无名军师俘获。

言语不过几个回合，山无陵在帐内一扭身，便坐到了军师的怀里。

 

满帐仿佛有花盛开，暖意融融。山无陵抚上军师的脸，娇笑着说：

• “落入袁军，我与其束手待毙，不如放手一搏，逃出生天。”

• “军师您素有才华，却没有向上爬所必须的名声与财富，你难道甘心一生无名，侍奉袁家权贵之后。”

• “何不与我山家合作，助你青云直上，自然也成全了你的妻子我，这是双赢的买卖。”

 

山无陵的吻并没有能够接触到军师的嘴唇。

她被一把抓起，重重摔在帐前地上。军师痛骂道：

“女子？她只是个不知廉耻的婊子！”

“古圣贤云：男子在于忠烈，女子在于贞节。女子不甘于本分，正是佞臣淫妇。”

“家国之乱，由此而生！”

 

山无陵的尊严丧失殆尽，她在众人面前遭到彻底的羞辱。

 

 

 

二）如懿嬿婉

 

 

《如懿传》里的正反派，是如懿和魏嬿婉。

如懿是皇后，与弘历青梅竹马，然而在偌大的后宫之中，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：

 

她不愿卷入争斗，只想与皇上相守到老，成了乌烟瘴气的后宫中的一股清流。

就算真的被别人做局陷害，也只是瞪大了水杏眼说：

“臣妾自知辩无可辩，可确实是真的冤枉。皇上您知道臣妾的为人，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。”

 

 

只是，这并没有给她带来美好的结局。

因为不肯顺服乾隆，加上被做局陷害，如懿屡遭皇帝猜忌。

 

终于，她对皇帝心灰意冷，割断了自己的头发，表示二人的感情已经结束。此举惹得皇帝大怒，如懿被废去皇后位分，交还宝册，最终郁郁病亡。

 

但她的美好品德，令她能在后宫中收获真挚的友谊，皇帝也一生对她念念不忘。

 

“人淡如菊”的如懿对面，则是心狠手辣的令妃魏嬿婉。

 

魏嬿婉出身低微，品味俗艳，为了上位不择手段。

 

她先后害死了数位皇子公主，嫔妃侍卫，连自己年少时的恋人也不放过。

此外，在私生活上，她也不加检点地迎合乾隆，无视后宫规则。

还在乾隆南巡时，物色多名烟花女子上龙舟侍奉皇上，以至于使民间流言沸腾，天家威严受损。

 

 

如果说如懿的一生是道德的一生，光明磊落的一生，那么魏嬿婉的一生，就是粗鄙而蝇营狗苟、永远见不得光的一生。

不争的如懿，赢得了后宫的人心，赢得了皇帝的尊重。

魏嬿婉机关算尽太聪明，最终还是恶贯满盈，她不择手段的斗争经历，将被后人永远嘲弄唾弃。

 

 

如果你对《如懿传》人物评价如上，那么恭喜你，你已经在历史的博弈里提前出局了。

因为这样想的人，根本就不清楚，什么才是真正的胜利！

 

 

 

三）最初的胜利

 

如懿的姿态好看，无非因为她从未有过努力。

 

不努力，很多时候是拥有尊严的最快方式。

失败是令人丧失尊严的事情，努力了还失败，更是证明了能力与背景的双重输掉。

但是，如果不走进胜负场里去，当然也就躲避了失败与否的裁判。

还可以拈花轻笑，一副洒脱不与人争的姿态。

 

“你费尽心力去抢的东西，我却毫不在乎，甚至宁愿丢掉。”

“所以我们两个相比，自然是我更高级了。连我丢掉的骨头，你都要去捡来啃上一啃，真是可怜低微的物种呢。”

“我和谁都不争，谁和我争我都不屑。”

如懿们笑魏燕婉吃相难看的心理，很多就来自于此。

这种“最初的胜利”，非常容易获取。

只要你永远不露出认真的样子，永远说我不在乎，永远把一切别人争抢的东西，都云淡风轻地丢掉，并且用一种优越的姿态俯瞰众生。

炒房客跪银行债主，小工厂主跪供应链，不过一群油腻的投机主义者。

 

高贵的人格，是不以物喜，不以己悲，凭借自己的本事吃饭，永远挺直腰杆站着！

 

 

但是在我看来，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尊严。

• 如懿被他人陷害操纵到失去爱人，失去生活，失去亲人。

• 她的位分被废掉，旧日情丝已成一缕断发。

• 她失去恋人的信任之心，少年时墙头马上，青梅绕床的情意都化为乌有。

• 魏嬿婉在她被废后，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年迈病重的额娘，额娘一口气提不上来，当场就离开了人世。

 

看似赢得漂漂亮亮，实际却是输得干干净净。

 

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如懿，实际上已经被魏嬿婉践踏掉了全部的尊严。

被恶人骑在头上，自己遭受折辱，美其名曰“不争之胜”。

这样的胜利，难道也算胜利。

当家人得病，没钱医治。有水库财技在手，总能设法融到金钱。

打工中产无房可卖，画地为牢。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天，你的尊严又去了哪里。

 

明明连底裤也输掉了，却非要说自己热爱裸奔。

这种谎言，除了低智的如懿，又有谁会相信。

 

 

 

四）最后的胜利

 

当包衣奴才出身的魏嬿婉，来到这紫禁城内，任何一个等级略高的嫔妃主子，都可以置她于死地。

 

指派她去花房，她就永远没有见到皇上的机会。叫她来当奴婢，她就只能忍耐细碎的折磨。

 

 

如懿从未被逼到墙角，她不懂魏嬿婉心里的无底洞。

 

每一个历经绝望而不曾死掉的人，都会让绝望在心底化成欲望的黑洞。从此以后，只有生存是最重要的事情。

只要能活下来，我可以什么都不要。

尊严值什么，人如果死了，连装裹都要仇家来做，还有什么尊严可言！

 

所以魏嬿婉狠得下心，下得去手，该做不该做的，她都做了。

她未必不知道，尊严就是重要的东西。连狗也知道，被人踢一脚的滋味不好过。

 

可是命运之神，将你梦寐以求的胡萝卜，高高挂在云端。他难道会因为你姿态好看，就将胡萝卜赏赐给你么。

 

 

珍贵的愿望，就要用珍贵的东西来换取。如果一点点腰都不愿意弯下去，凭什么这世界上所有好事，都要为你安排得明明白白呢？

套用晴大一句话，《你凭什么想要那种万分之一的生活？》

 

 

欧大《上海楼市往事（1）》里，提到了“战点”的概念。

战点就是上牌桌的机会，是你人生中关键性的转折点。

机会何其珍贵，一阵风来了，稍有脑子的人，都要赶快张开翅膀，借着风尽力飞得高一点。

 

 

可是人们的恶习是，总喜欢挑挑拣拣，希望把事情做到万全。做事的过程中，又不肯牺牲一点点尊严，弄脏一点点羽毛。

 

他们根本看不到，残酷的现实是，战点稍纵即逝，仅仅为了参赛的机会，接受考验的机会，你就要等待一辈子。

 

 

午夜梦回，当黑色羽翼的夜神悄悄附在魏嬿婉的耳边，给她一个战点，让她说出心中的愿望。

你猜她会不会像如懿一般，觉得姿态好看是最重要的事情？

 

 

机会是如此地珍贵，它一定只能属于最需要它的人。

 

如果一个人，连尊严的代价都不愿意付出，那么他便不配拥有日后的一切。

因为真正渴望机会的人，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努力。

哪怕浑身沾满粪便泥汤，出卖身体和灵魂，脑袋削尖了钻到地下，也要得到他想要的东西。

 

当然，也包括从毫不在乎、云淡风轻的你的手里，抢过来！

 

 

 

五）一些结局

 

当我想到这一切，我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世界。

人类为了获得珍贵的东西，可以不择手段。这战场太过荒蛮，荒蛮到令人心生退意。

 

可是这就是世界真实的模样，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愿望而改变。

只要你还有想要的东西，就不可以犹豫后退。

 

司马懿见到山无陵对军师的作为，对她说：

“有人为了美名慷慨就义，白白浪费了一生。他们根本不知道，活下去可以做更伟大的事情。”

“我对你委曲求全的进取心，非常赞赏。”

“我看不见你的不贞，只看到智慧！”

 

乾隆三十年，魏佳氏被晋封为皇贵妃。十年之间，她为乾隆生育了四子二女。

乾隆六十年九月初三，乾隆帝宣示皇十五子颙琰为皇太子。

同时，追封皇太子之母令懿皇贵妃魏佳氏为孝仪皇后。她的血脉绵延下来，灵前香火不熄。

 

如懿的原型辉发那拉氏皇后，则仅以皇贵妃之礼下葬，她的棺椁被塞进了纯惠皇贵妃的地宫之中，甚至没能拥有自己的坟墓。

 

最初的胜利，不过是无能的借口。

是不顾一切生存下来的人，得到了最终的胜利。

 

 

 

（我是军师，大祭酒，2018年10月30日夜）